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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毀林到更新：為什么再造林不僅僅與樹木有關

瑞德·艾爾斯·巴特勒

Mongabay網站

2025年7月20日

社會學家托馬斯·魯德爾探討了全球再造林背后的社會和政治力量，他認為森林再生很少是自動的，通常取決于人類的決定和當地條件。

他批評自上而下的氣候承諾未能與小農和原住民社區合作，他們通常是森林損失和恢復的關鍵參與者。

魯德爾強調了“社團主義聯盟”的重要性，這些聯盟將全球資助者與草根行為者聯系起來，使森林恢復工作更加靈活和在當地有效。

魯德爾于 2025 年 7 月與 Mongabay 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 Rhett Ayers Butler 進行了交談。

長期以來，再造林一直被視為更有希望的氣候干預措施之一：理論上，這一過程可以恢復退化的景觀，吸收二氧化碳，并支持生物多樣性。但正如社會學家托馬斯·魯德爾明確指出的那樣，森林的回歸很少是一個被動的過程。他數十年的研究凸顯了一個更復雜的事實，即再造林不僅受到生態條件的影響，還受到經濟轉變、社會運動的影響，最重要的是，還受到當地人們的行動和選擇的影響。

魯德爾對森林變化的興趣可以追溯到 1960 年代后期，當時他在厄瓜多爾亞馬遜地區的和平隊服役。在那里，作為一名協助土地測量和社區建設工作的年輕志愿者，他親眼目睹了森林如何被砍伐，為新的定居點讓路。這段經歷將繼續塑造他的學術生涯軌跡。獲得博士學位后，魯德爾開始對厄瓜多爾的殖民者和土著社區進行實地考察，追蹤毀林的原因和允許森林再生的條件。

他的最新著作《地球再造林——人類維度》借鑒了他一生的學術成就。它不僅關注生態恢復，還關注決定再造林是否扎根并持續下去的政治和社會因素。魯德爾認為，自然氣候解決方案具有巨大的前景，但前提是它們必須考慮到小農、原住民社區和管理土地使用的機構的生活現實。

印度的植樹活動。照片由 Rhett Ayers Butler 拍攝。

在最近與 Mongabay 的一次對話中，魯德爾反思了為什么自上而下的森林承諾經常達不到要求，基層倡議如何在大型項目陷入困境的地方取得成功，以及森林歷史的“雙重運動”可能對地球的未來意味著什么。他探討了小農經常被忽視的作用，小農雖然缺乏政治權力，但在許多土地再造林方面發揮了核心作用。他討論了以碳為重點的種植園和生態豐富的天然林之間的緊張關系，以及為什么兩者都無法單獨解決氣候危機。

他還強調了“社團主義聯盟”的重要性，即將全球行為體（如資助者或非政府組織）與當地社區聯系起來的伙伴關系，創建既可擴展又對環境敏感的結構。他認為，這些聯盟可以通過平衡資金安全與地方響應能力來克服純粹由國家主導或基層方法的局限性。

在整個談話過程中，魯德爾回到了一個核心思想：再造林不僅僅是一個技術或生態問題。這是一個社會的問題。

雖然技術解決方案和氣候融資計劃主導了大部分討論，但魯德爾的工作提醒我們，當人們允許森林、保護森林，有時還積極種植森林時，森林就會回歸。隨著世界努力應對氣候和生物多樣性喪失的交叉危機，這一見解可能被證明是至關重要的。

接下來是與一位研究人員的廣泛討論，他的觀點基于個人經驗和一生的探究——這種討論挑戰了關于森林恢復的簡單敘述，并指出了更扎實、以人為本的再造林方法。

托馬斯·魯德爾在厄瓜多爾。

托馬斯·魯德爾專訪

Mongabay：我們之前做過一次采訪，但對于可能不熟悉您作品的人，您能簡要描述一下您的努力靈感、背景以及您今天所做的事情嗎？

魯德爾：我在 1960 年代末和 1970 年代初大學畢業后立即加入和平隊時，第一次遇到森林覆蓋損失和收益的問題。我在厄瓜多爾的亞馬遜盆地工作，測量土地，幫助殖民者建立社區，并與附近的土著人民建立和平關系。

在和平隊和研究生院畢業后，我開始在新澤西州的羅格斯大學對景觀變化和教學進行實地研究。該研究的重點是厄瓜多爾殖民者和舒阿爾人的毀林和再造林，我在和平隊工作時曾與他們一起工作。

厄瓜多爾的亞馬遜雨林。攝影：Rhett Ayers Butler

2017 年退休后，我開始寫書，并決定寫一本關于再造林的書，部分原因是這是一個充滿希望的故事。

Mongabay：您將再造林描述為一種“自然氣候解決方案”。是什么讓它成為如此有前途的氣候戰略？

魯德爾：自然氣候解決方案是應對氣候變化的特別有希望的方法，因為它們價格低廉，無需太多人工努力即可再生；它們規模龐大，能實現穩定氣候所需的溫室氣體排放總量的約 1/3，最后，除了穩定氣候之外，它們還能保護生物多樣性。

Mongabay：你的一個中心觀點是，森林不僅僅是自己重新生長的，它們是由人塑造的。你這是什么意思？

魯德爾：人們在再造林過程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既直接作為樹木的種植者，也間接地作為當他們放棄農業用地和樹木開始自發地重新占用土地時引發農業用地上森林再生的人。

印度尼西亞雨林。瑞德·艾爾斯·巴特勒 （Rhett Ayers Butler） 攝。

Mongabay：您認為，像《紐約森林宣言》這樣的自上而下的倡議沒有達到預期。為什么這些承諾經常落空？

魯德爾：像《紐約宣言》這樣的自上而下的倡議很難兌現其承諾，因為它們未能與耕種或放棄土地的當地行為者建立可靠的工作關系，從而影響了當地發生的再造林的程度。

Mongabay：您能否分享一個真正有效的再造林工作的例子，以及為什么它在其他人沒有成功的地方取得成功？

Rudel：中國的“退耕還林”計劃之所以有效，是因為當地官員和參與的小農戶都致力于該計劃的成功。

西非的植樹計劃不太成功，因為種植者沒有持續照護好新種植的樹苗。

Mongabay：您談到了森林歷史上的“雙重運動”：首先是毀林，然后是恢復。是什么觸發了一些地方轉向再造林？

魯德爾：“雙重運動”指的是波蘭尼的《大轉型》中的一種理論結構，其中環境破壞讓位于反運動。

在這種情況下，大規模毀林會引起阻力，這反過來又會減緩毀林，在某些情況下會刺激再造林。隨著再造林，反運動將以多種形式出現。熱帶森林的喪失刺激了深淵保護主義者保護熱帶森林的努力。或者，大片土地上持續使用的牧場枯竭促使許多小農放棄土地并搬到其他地方，例如城市。隨著他們的離開，森林開始再生。以這種方式毀林會導致再造林。一種運動刺激第二種運動：雙重運動。

婆羅洲的毀林。攝影：Rhett Ayers Butler

Mongabay：在您看來，為什么小農戶在再造林計劃中的作用經常被忽視？

魯德爾：有兩個原因：小農戶在再造林工作中經常被忽視，因為他們沒有組織得當。小農戶傾向于聚集在偏遠地區（“避難區”），那里的土地更便宜，非政府組織不太可能開展業務，從而加劇了這一劣勢。

Mongabay：基層和社區主導的森林工作與大規模政府或企業舉措相比的影響如何？

Rudel：大型項目的優勢是資金來源相對可靠，因為它們可以優先獲得中央政府的資金，但它們無法靈活地實施其項目，這使得它們總體上不太成功。地方項目可以靈活地適應當地情況，但往往沒有可靠的資金來源。

Mongabay：您強調了您所謂的“社團主義聯盟”在恢復森林中的重要性。您能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解釋一下這意味著什么嗎？

Rudel：社團主義聯盟之所以有效，是因為植樹造林工作可以采取多種組織形式，他們通過定期簽訂的契約，將全球與地方聯系起來。

Mongabay：根據您的研究，土著社區在成功的森林恢復中發揮了什么作用？

魯德爾：土著組織既是原始森林最有效的捍衛者（因為它們的動員水平很高），也是雨林最具成本效益的捍衛者，因為它們生活在那里。

Mongabay：許多人認為森林再生主要發生在富裕國家。這是真的嗎——如果我們這樣想，我們會錯過什么？

魯德爾：通過土地荒廢導致的森林再生發生在居住在農業邊緣土地上的窮人中，通常發生在富裕國家。這張圖中缺少的是發生在全球南方人口稠密、貧困農村地區的小規模再造林。這些是取代房屋后門菜園的家庭森林，有時在城郊地區。墨西哥和印度南部社區創建和擴大的社區森林提供了我們在富裕國家找不到的再造林的額外好例子。

Mongabay：您在厄瓜多爾亞馬遜地區待過一段時間。你在那里的個人經歷對這本書有什么影響？

魯德爾：我 20 歲出頭時在厄瓜多爾亞馬遜的經歷對我來說是關鍵的。他們塑造了我余生所做的事情，我所學的和我所教的。

托馬斯·魯德爾在厄瓜多爾的研究現場與一名研究助理一起測量一棵樹苗，該樹苗將在短短幾年內幫助將這片牧場轉變為林牧場，這是再造林的一個例子，在書中占了一章。照片由 魯德爾提供。

我寫了《地球再造林——人類維度》是出于我早期在亞馬遜雨林的經歷中最初形成的信念。像我當時一樣幫助人們破壞森林，促使我尋找相反的趨勢，希望能減少毀林和氣候變化造成的破壞。

Mongabay：在研究全球再造林趨勢的過程中，最讓您驚訝的是什么？

魯德爾：我不知道這是否是一個“驚喜”，但我確實在經歷結束后重新欣賞了土著人民和其他活動家在保衛森林免受那些破壞森林的人手中所表現出的勇氣。

Mongabay：您注意到，一些人工林，如桉樹，可以非常迅速地捕獲碳，但它們與天然林不同。我們應該如何考慮這種權衡？

魯德爾：我們正處于氣候變化的“全員齊心協力”的緊急狀態，因此我們需要接受一些不太理想的解決方案，例如桉樹種植，并限制采伐強度。

蘇門答臘島上的天然森林和金合歡種植園。攝影：Rhett Ayers Butler

Mongabay：對于那些將再造林視為應對氣候變化的靈丹妙藥的人，您有什么想說的？

魯德爾：再造林不是靈丹妙藥，它就像箭袋中的箭，如果我們要在應對氣候變化的斗爭中獲勝，就必須利用所有這些。

Mongabay：展望未來，您認為未來十年再造林的最大機遇和挑戰在哪里？

魯德爾：森林富饒國家的政治動員既是氣候變化斗爭中最大的機遇，也是最大的挑戰。目前巴西、中國和美國在政策上的對比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